第(1/3)页 容上的脸埋在阴影中, 垂下的睫毛遮掩住眸底的阴鸷,声线冰冷刺骨:“你是雪惜的傀儡?” 他说得是疑问句,但却用陈述的口吻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。 傀儡是用死人尸体炼制而成。 最常见的便是低级傀儡, 虽然炼制成功的几率很高,可低级傀儡没有自己的思想, 心脏也不会跳动, 必须有主人在附近操控才可以活动。 而高级傀儡则较为稀少, 炼制期间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, 还要各种灵丹灵药往里使劲砸。 因为炼制成功的几率很小,所以很少有人会浪费时间金钱去炼制高级傀儡。 炼成的高级傀儡几乎与活人无异,不光犹如活人拥有心跳和思想, 且不受限制距离限制, 即便主人不在附近也可以操控他们执行命令。 显然, 眼前这个拥有雪惜躯壳的女子,是个高级傀儡。 安宁动作一顿,掩唇笑道:“是又如何?” 她的指尖覆在他的脸庞上, 不紧不慢的向下划去:“就算你能活过今晚,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, 你也会把刚刚发生的所有事都忘得一干二净。” 这是忘情香的副作用, 便是为了以防万一,免得他没有死,却白白暴露了她的身份。 容上眯起长眸,太阳穴处隐隐传来眩晕感, 眼前的物体逐渐扭曲变形, 像是一副被浸湿的水墨画,画布上缓缓绽开一个个水花,再也看不清它原来的面目。 他是神族之子, 躯体百毒不侵,便是毒酒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,更不要提普通的软骨散和忘情香了。 但安宁给他下的药,显然是针对他特制的药剂。 这般清楚他特殊的体质,还能将雪惜的尸体捡走炼制成傀儡,这种事情怕是只有他那个病秧子弟弟干得出来了。 躲了他一千多年,现在总算耐不住,想对他动手了吗? 容上抬眸看着安宁的脖子,她纤细白皙的脖颈,看起来这般脆弱不堪,只要他稍一用力,便可以轻松拧下她的脑袋。 他垂在榻上的手指,轻轻颤了两下。 就凭安宁也想碰他,她配吗? 眼看着安宁的手指,就要落在他的腰间,屋外发出‘砰’的一声巨响,惊得她身子猛地一哆嗦,下意识的转过头去。 只见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,出现在了门外。 她手里抱着酒壶,脸颊上泛着红晕,一条腿还保持着踹门的动作,慢悠悠的打了个绵长劲足的酒嗝。 安宁一愣,眸底闪过一丝狠戾。 谁都别想耽误她的事。 不过是个木灵根的废物,她杀了这废物就是,届时便一同栽赃到鬼王头上,反正鬼王手中早已沾满鲜血,他们自然不会往她身上怀疑。 安宁下了榻,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,缓缓朝着房门的方向移去。 这是十几年以来,虞蒸蒸第一次喝酒,她不喜欢入口辛辣呛嗓的清酒。 那种酒太烈,不适合她。 船外景色宜人,小雨淅淅,琴声瑟瑟,萧玉清给她倒了一杯桃花酿。 气氛烘托的太好,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拒绝,便只好小酌了一口。 但那纵享丝滑的口感,带着丝丝沁人心脾的桃花香,入口细腻绵软的滋味,一下就令她上了瘾。 若不是有人喊她上楼,她今晚能把整个船窖里的桃花酿都喝干净。 虞蒸蒸眼前间接性的出现了马赛克,她隐约看到一个不明物体弓着身子,压低地盘朝她走来。 那物体好像是一只准备腾空飞起的大公鸡,又蓦地变成扬起脖子要扭人的大鹅,虞蒸蒸一个摇摇晃晃的走位,轻松的躲过了大鹅的攻击。 安宁望着一刀刺空的匕首,紧紧蹙起眉头,这女人到底喝醉了没有? 虞蒸蒸仰头倒了一口桃花酿,一边打着酒嗝,一边朝里走去:“人呢?谁找我啊?” 眼前出现了一张落下帷帐的床榻,榻上似乎还躺着光膀子的男人,她的脚步顿了顿,嘴角微微湿润起来。 虞蒸蒸擦了擦口水:“你,你是牛郎吗?” 容上听到那含糊不清的嗓音,便知道来人是谁了,他缓缓吐出一口气:“出去……” 话未说完,他想起通话时她红扑扑的脸色,又改变了主意:“进来。” 让她现在出去,估计出不去就要被安宁砍死。 不知喝了多少酒,才能醉成这副德行,连跑都跑不掉,真是没用。 她被绕晕了,他刚让她出去,又说让她进来,那他到底是想让她出去还是进来? 虞蒸蒸傻笑两声,举起手中的酒壶:“我知道了,你是不是想让我坐上来自己动?” 容上:“……” 眼看着站在她身后的安宁高高举起匕首,容上手指微屈,用指尖捻住一颗佛珠,夹在指缝中用力向外抛去。 这特制的软骨散对他管用,但没太大用。 方才他还动弹不得,此刻却只是浑身酸麻无力,再过一会儿,他便能恢复如初。 他四肢沉重,掷佛珠的力度轻了些,只将匕首打了下去,却并未射穿安宁的手腕。 安宁虽然是傀儡,却能像活人似的感受到疼痛,她忍住手腕传来的钝痛,在匕首下坠的那一瞬间,反应迅速的伸手去接。 虞蒸蒸听到身后有动静,下意识的转过身去,微屈的胳膊肘将匕首碰歪了两寸,直直朝着安宁的双脚上坠去。 这匕首削铁如泥,落在安宁赤着的脚面上,黏稠的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伤口溢出,将地板的缝隙都浸湿了。 高级傀儡因为长期浸泡在药水之中,皮肤的疼痛感会比活人更加敏锐。 安宁痛的五官扭曲,龇牙咧嘴,哪里还有刚刚温柔可人的模样。 听到阵阵吸气声,虞蒸蒸才后知后觉的看到自己面前有个女子。 安宁脚底流出一道蜿蜒的小血泊,她关怀的扶住安宁:“妹子,你是不是要生了?怎么流着么多血?别激动,快躺下,我给你接生!” 安宁想要甩开她的手,可她的手掌像是铁钳一样,怎么用力都甩不开。 虞蒸蒸见她不配合,只能苦口婆心的劝慰道:“生孩子是大事,可不是儿戏,你得岔开腿让孩子有足够的空间出来,不然会把孩子憋死的。” 说着,她伸手朝着安宁的脚上握去,用两根手指头扒拉开安宁的脚趾:“妹子,快用力!孩子的脑袋已经出来了!” 安宁:“……”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,她与主人提前定好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,她咬了咬牙,强忍住脚下传来的阵痛,伸手掐住了虞蒸蒸的脖子。 虞蒸蒸被掐的发出了鸡叫声,像是公鸡打鸣似的,一阵又一阵的‘喔喔’个没完。 安宁怕她的叫声引来别人,只好腾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,另一只手则去拔脚面上的匕首。 匕首一拔,脚面上刚刚血液凝固的伤口,又哗哗的流出汩汩鲜血来。 虞蒸蒸是个善良的人,她没有跟安宁计较刚才掐她脖子的事情,见安宁的脚面上流血,她本着救人要紧的原则,从安宁手中夺过匕首,又按照原位将匕首插了回去。 只听一声闷哼,晶莹的泪水从安宁光洁的脸颊上缓缓落下,她的手掌蜷缩成了鸡爪子的模样,疼痛使她忍不住叫出声来。 虞蒸蒸学着安宁的样子,将刚才扣脚趾的手捂在了安宁的嘴巴上。 她指了指榻上赤着胸膛的人:“嘘!小点声,别人也要生孩子呢!” 容上:“……” 不知是疼的,还是被憋的,安宁一口气没顺上来,直接晕厥了过去。 容上试着抬了抬手臂,不疾不徐的从榻上坐了起来。 他苍白的面色,此刻布满了不自然的红晕。 心跳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那样突兀,滚烫的血液像是烧开的沸水,有一股莫名的火气被顶了上来。 是安宁下的忘情香生效了。 每逢雨夜,他就会发烧,可那种滚烫,和此刻焚身的灼烧感完全是两个极端。 他的身体有自我防御机制,像是软骨散这种含毒性的药,都会在他的血液中溶化分解,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。 但像忘情香这种没有毒性的药,他就只能靠自己硬扛过去了。 容上并不在意,他可以用神力抑制忘情香,不过就是再添些折磨罢了,这算不了什么。 只是忘情香的副作用是短暂性失忆,这就有些麻烦了。 他拢上衣袍,准备拧掉安宁的脑袋,免得待会将这事给忘了,徒留个祸害。 容上还未下榻,便听到屋外传来错乱的脚步声。 听这声音,来的人似乎还不少。 不知是方才她们俩菜鸡互啄时,弄出的声响太大引来了他们,还是安宁和同伙提前约定好时间,到了时辰就引来向逢他们。 他听到向逢焦急的嗓音,刚想了结安宁,窗棂外便蓦地打了一个闪。 轰鸣的雷声由远至近,那脚步声也即将临至屋外,容上怔愣一瞬,拎起虞蒸蒸后衣领子,抓着她从窗户向外跃去。 在他平稳落地后,他望着手里头跟小鸡崽子一样的虞蒸蒸,不由生出几分懊悔之色。 外面打雷了,他拎她出来做什么? 她在那屋里又不会死,顶多是安宁醒过来,往她身上泼点脏水,让她被众人误会而已。 容上没来得及思考清楚,三层房间里有人将脑袋探出了窗外,他拎着她躲藏进了二层装杂物的房间里。 听着屋外雷鸣声不断,他放下虞蒸蒸的衣领,动作缓慢的坐在了地上,后背轻倚着木箱,呼吸略显错乱急促。 他来人界前特意监测过未来几日的气候,并未有雷雨天的迹象。 不论龙族布雨,还是雷公电母施雷,都是需要天帝的谕旨,就算龙族之人可以背着天帝布雨,雷公电母却不敢私自降雷。 这雨下的突兀,雷更是来的诡异。 虞蒸蒸手腕上的通信镯亮了,他怔愣片刻,将指尖覆在红光上,接通了来信。 他记得他将通信镯里的所有人都清空了,只留了他一个。 所以跟她通信的这个人,应该是谁呢? 容上避开了红光可视的范围,淡淡的柔光投影在她头顶,一张男人的脸赫然映了出来。 他们所处的杂物间没有烛火,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打进来,能让七太子判断出她大概的轮廓。 七太子有些恼怒:“虞蒸蒸!我好不容易才说动了雷公电母,他们顶着被责罚的风险施了雷,你却在这里呼呼睡大觉?” 虞蒸蒸本来迷迷瞪瞪的抱着膝盖睡着了,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,她迷惘的抬起头,下意识的应了一声:“嗯?” 七太子见她嘴角淌着晶莹的口水,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玉壶,顿时气的脸都绿了:“让你给那老贼下药,你到底下了没有?是你说雷雨天,他的神力会减弱,你不会是在骗我吧?” 虞蒸蒸咂了咂嘴,又阖上了双眸,显然是将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,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去。 七太子的五官扭曲了:“我与他杀父之仇,你竟然一点都不当一回事?!你看我还给不给你解药,你就等着变成死鱼吧!” 说罢,他便怒冲冲的切断了通话。 容上黑漆漆的眸子,凝视着趴在他腿上咂嘴的虞蒸蒸。 能说服动雷公电母私自降雷,又与他有杀父之仇,这人应是南海龙王的子嗣无疑了。 第(1/3)页